第 59 章 059·爱_深渊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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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059·爱

  “艺术主题的晚宴”

  “对啊,梵高之夜,是青山美术馆的创始人郑小姐举办的,不觉得光是听起来就好有趣吗。听说还有很多明星”

  谢琮月低低笑了声,无奈中又带着点嘲弄,嘲笑她是个小朋友,被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唬住。

  他光是听名字就能想到会是什么样。

  无非是拿灯光与全息投影营造出沉浸感的现场,打着梵高的招牌,其实一张梵高的真迹都搞不到,能看到的全是投影出来的幻象。一群混迹名利场的男男女女,假装在艺术上颇有造诣地发表一番见解,然后吃一顿由举办方花大价钱请来的米其林团队打造的晚宴,最后由主办方发言,请明星站一站台,最后众人鼓掌,拍照,结束,就能等着在各大媒体上发通稿收割一波关注度。

  就是这样玩的,人人艳羡痴迷向往的纸醉金迷名利场,说穿了都是草台班子,唱戏的和听戏的,都不见得是真懂,来来去去凑出热闹一场。

  他多希望秦佳苒能懂这个道理。

  “就是骗你们这些小妹妹的,去了就知道,不过是一群人在那拍照。一张梵高的真迹都看不到。”谢琮月坐在书房里,手中端了一杯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低头啜了一口,神情清淡,冷涧雪般优雅,喝茶都让人赏心悦目。

  “不去就不去。”秦佳苒听出他话里的傲慢,咬了咬唇,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搓着羊绒地毯。

  谢琮月无奈地放下茶杯,“没说让你不去,只是怕你期待太高,又没有看见梵高真迹,到时候回来只有失望。”

  “不会”她很快又生龙活虎,谢琮月看得好笑。

  “那你一个人去,照顾好自己。”

  “我一个人去”秦佳苒这才愣住,“你不陪我去”

  谢琮月只好解释“后天晚上是我做东的饭局,不好改时间,没办法宝贝,过年之前集团的确事多,应酬也多。不陪你都是因为没有办法。”

  秦佳苒怎么不懂,他身上肩负的责任和担子不是她能想象的,也不是她能左右的,自然不可能为这种小事,要求他更改既定的行程。可想到要独自去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晚宴,她就倍感压力。

  她不是一个擅长社交的人,对这种衣香鬓影的场合也从来都是望而却步,更何况这里是京城,不是港岛,她唯一相识的就是孟慧晚,可她和孟慧晚也不能算朋友,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还是不敢一个人去”谢琮月从秦佳苒脸上依次闪过的表情中,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她的紧张和忐忑。

  “不是”秦佳苒矢口否认。

  不知为何,她突然害怕谢琮月会对她失望。失望他费尽心力将她往高处捧,到头来发现她只是一个懦弱卑微的胆小鬼,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一个永远无法和他匹配的女人。

  “我敢去啊,为什么不敢”秦佳苒对他盈盈一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争这一口气。

  明明就是不匹配的。她深知这个道理

  。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该有交集,是她自私地引诱了他,如今又贪恋作祟,企图抓住他,企图证明她能做那个摘月的人。

  好卑劣。秦佳苒面上笑着,心底却在骂自己。

  谢琮月哪里知道她心底压着多少不能对外人道的心思,只当她是又犯犟,又怕又不敢认输,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冲她勾勾手指,沉冷说“过来。”

  秦佳苒听话地走过去,听话地在他腿上坐下,都不用他暗示,谢琮月心底涌过一阵满足,觉得她太乖,不由自主地吻了下她的鼻尖,亲吻的同时,他不动声色褪下腕间的珊瑚手串,绕上她纤细凝白的皓腕。

  等秦佳苒反应过来时,手腕上已经多了这串珠子,色泽浓烈而饱满,颗颗温润,像一泓灼灼燃烧的烈火,缠绕住她的手腕。

  她错愕,声音不自觉发颤谢先生,这是你的东西。”

  她虽然不知道这件物品对谢琮月而言有多重要,但看他日日戴着,从不离身,想必是极有意义的。

  谢琮月拦住她的动作,手掌将那串珠子与她手腕一并牢牢握住,温柔又不容置喙“戴着它。就当我陪你去了。”

  秦佳苒面对他的强势总是无能为力,只好戴上这串珠子,纵使她都不知道,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

  到了后日,栗姨要去机场接易思龄,抽不出空照顾秦佳苒,但她不放心,还是派了一个阿姨跟着。

  秦佳苒打趣,说自己又不是小孩子,但心里总归很暖。她在谢园得到了久违的温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妈妈哥哥挤在小小破破的老房子里,周五晚上吃烧鹅的时候,她总笑得最开心。

  新的阿姨有些眼熟,秦佳苒认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了,“啊”了一声,“您是不是去过秦公馆”

  慧姨笑说“您还记得我。惭愧,也不知那时有没有给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

  “为什么会留下不好的印象”秦佳苒歪头,不解。

  慧姨倒是被问到了,愣了愣,“怕您觉得我太凶了毕竟当初教导您姐姐的时候是有点凶。”

  秦佳苒噗嗤一笑,“您很温柔。”

  换上栗姨准备的礼服,一件挂脖式红丝绒质地包臀长裙,长发随意拿一根翡翠簪子挽着,鬓边慵懒地散下来两绺,妆容干净淡雅,冲淡了红裙的妖冶,显得清丽而有破碎感。

  因为冷,上车之前她把大衣套在外面,直到进会场之前才脱下。她浑身没有多余的配饰,唯有腕上的手串红得触目惊心,令人一眼难忘。

  慧姨很自然地接过秦佳苒脱下来的大衣,目光一瞥,怔住,随即而来是错愕和震惊。

  她喃喃出声“这手串是”

  秦佳苒下意识握住左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先生让我戴的,怎么了吗”

  慧姨也是在谢园里工作了十几年的老人,自然知道这串珊瑚对于谢琮月来说,是多么重要的物件。

  好在她反应快,敛去了心中

  的震惊,对秦佳苒笑了笑“没事,既然少爷给您的,那自然就是您的。”

  秦佳苒嗯了声,拇指摩挲珊瑚,仿佛还能感受到主人留下的温度。

  -

  晚宴在青山美术馆举行,和谢琮月说的分毫不差,果然没有梵高的真迹,有的全是用全息投影弄出来的影像,但现场氛围实在太好,脚下地砖倒映着流淌的星空,入目所见有麦田,向日葵,鸢尾花,红色葡萄园,如此浪漫,宛如沉浸在一个跳跃的梵高世界。

  迎宾区布置得很精巧,现场请来了不少明星和媒体,聚光灯在星空的海洋中闪烁,现场的歌单也与梵高的每幅画相对应。

  秦佳苒进会场的时候,孟慧晚正和一群名媛千金们寒暄酬酢,说到高兴的时候,笑声也像是练习过,不会太失态,但也不会让人觉得虚伪造作。

  “秦小姐,在这边”

  孟慧晚见到秦佳苒,热络地对她招手,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那谁啊。慧晚的朋友吗”一个穿着黑缎礼服的女人望过去,看见秦佳苒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就消失。

  黄诗颖悻悻地收回目光,耸肩,“我就知道慧慧邀请她来了,真是看着就烦。”

  话一出,几个千金小姐越好奇了。

  “这是谁啊”

  黄诗颖轻哼,“还有谁,谢家太子爷的小情儿呗。”

  几个人面面相觑,穿着黑绸缎礼服的女人反应最大“谢琮月”

  黄诗颖听出了意思,笑了声,她倒是忘了,这周家的小千金当年狂追谢琮月追到英国,但凡有谢琮月的地方就有她的身影,幸好伊顿公学只招男不招女,不然她能追到同一所学校去。

  周家小千金的疯狂在圈子里是独一份的。

  可再疯狂的热情也架不住永远得不到回应。周苓之永远记得,谢琮月拒绝她时的眼神,疏离,淡漠,意兴阑珊,宛如无情无欲的神袛注视着可怜而卑微的蝼蚁。

  她最过分的时候,追到了谢琮月的毕业典礼上,她都没看过谢琮月给出那样的眼神,这男人永远温和有礼,进退有度,连拒绝都让人着迷。

  那一次,她知道为什么,因为她差一点碰到他手上的珠串。后来她才从家人口中得知,那串珠子对谢琮月来说有多重要,她那晚是触到了底线。

  “周小姐,你这样围着一个男人转,都不觉得丢脸吗”

  伦敦的冬天阴冷,雨雪霏霏,薄雾弥漫,男人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夹着烟,都不看她。

  周苓之深深呼吸,想到这句话还是觉得浑身都被剥光了,她打了个寒颤,说“谢琮月也会养情人”

  黄诗颖“那不叫养,那叫捧。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恨不得含在嘴里。”

  周苓之冷笑,“我不信。”

  “不信就不信咯。”黄诗颖笑了声,才不和她斗嘴。

  孟慧晚把秦佳苒带过来,跟大家互相介绍,“佳苒,这都是我们平常玩在一起的姐妹,颖儿你上次见

  过,这位是周盛集团的小千金,周苓之,这位是黄溥先生的女儿黄乐晴,这位是bery,佳得集团中华地区cfo,美籍华人。”

  社交场合上介绍人,名字前必带tite或是家世,若是两者都没有,次一点的,那就是某某某的女友男友。毕竟交往的又不是人,交往的是你这个人所代表的社会资源。

  秦佳苒保持大方又谦和的笑容,显得不卑不亢,秦佳苒。叫我ruby就好。”

  抬手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周苓之全程冷淡漠然地看着,直到秦佳苒抬手,她眼尖,一下就看见了那串珠子,激动地叫出声“这个是你哪来的”

  她一把握住秦佳苒的手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佳苒手腕细,这珠子绕了三圈都略微松垮,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她的尺寸。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秦佳苒尴尬地抽回手,把手背在身后,她不愿惹麻烦,只是说“我自己买的,怎么了吗”

  “没事,佳苒,她就喜欢这些珠子啊宝石啊,一定是看你这串珊瑚漂亮,才问了一嘴。”孟慧晚提起僵硬的笑容,打圆场,唇角的肌肉都酸痛了。

  她何尝没有认出来,这是谁的东西。怕是满场有眼力见的人都认出来了,这是谢家太子爷的贴身之物。

  戴着这串珠子,无疑昭彰着秦佳苒的身份。

  谢家未来的女主人吗

  他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向整个圈子宣告吗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偏爱吗

  殊不知越是偏爱,就越是激发人心底的阴暗面。

  周苓之脸色惨白,孟慧晚的笑容也虚浮不少,秦佳苒不知道为什么场面突然这样诡异,不再多停留,打了个招呼就一个人去逛展了。

  -

  一路上不停有宾客过来敬酒,秦佳苒不知所措,她根本谁也不认识,还是这是京城这边的规矩不认识的人也要问个好,喝杯香槟,混个脸熟

  她只好找侍应生要了一杯香槟,几步路,敬酒攀谈的人络绎不绝,倒像是她成了今晚的主角。

  真奇怪。

  “她到底是谁”周苓之把黄诗颖扯到一旁,质问。

  “你真是”黄诗颖无奈极了,“港城秦家的,据说是个私生女吧,连母亲都不知道是谁。”

  “你在逗我”周苓之气笑了,“一个私生女,戴着谢家太子爷的珠子,在这里招摇过市这算什么谢家就挑了这种人”

  黄诗颖和周苓之没多深的交情,也对谢琮月没意思,她不爽纯粹是替孟慧晚打抱不平。

  是啊,说出去谁都要惊掉下巴。

  谢家太子爷千挑万选,就选了一个样样都拿不上台面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打了谁的脸,怕是整个京城圈子里,一半名媛贵女的脸都火辣辣。

  “谁知道那珠子是不是她偷的。”黄诗颖忿忿说了一句。

  周苓之恍然,“偷的

  。一定是偷的。”

  她冷笑,轻蔑说“反正她不是说那珠子是她自己买的吗若是不见了,那就让她再买一串去。”

  黄诗颖心下一慌,连忙拉住她,小声“你要做什么”

  “我自然要把那珠子从小偷身上拿过来,物归原主。”

  -

  不止连现场布置被谢琮月猜了个大概,连晚宴流程也全部猜中,秦佳苒不得不佩服。台上,青山美术馆的主理人郑燕女士正在传达她的美术理念,台下的宾客也都将社交放在一边。

  秦佳苒趁着这时安静,把香槟放在一边,拿出手机给谢琮月发消息。

  好奇怪,今天好多人跟我打招呼,我都不认识。他们还夸我裙子好看,簪子好看,还有夸我口红好看的

  她真是浑身上下什么都被夸了一遍。

  是不是因为我太可爱太漂亮太讨人喜欢啦

  谢琮月正在酒局和一帮四五十岁的老狐狸斗智斗勇,头都有些大,看见秦佳苒的消息,没忍住,笑出声来。

  自然是因为你太可爱太漂亮太讨人喜欢。

  秦佳苒腼腆一笑,迷幻的蓝色灯光打在她脸上,藏住她面颊上绯红的羞色。

  谢先生,我发现我一个人也可以,也许,我以后都不会怕了。

  她勇敢又珍重地敲下这一行字,点击发送,还没来得及再看一遍,迎面走来一个侍应生,手中的托盘端着四五个空杯子,脚步匆匆,许是灯光太暗,没有把她看清楚,就这样撞了上来。

  杯子晃了晃,秦佳苒顾不得被撞痛,忙伸手帮他扶住杯子。

  所幸杯子没有碎。

  那侍应生一个劲的道歉又道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姐,谢谢,太谢谢了。”

  秦佳苒笑了笑“没事,小心点就好。”

  侍应生连连答应,把头埋低,端着盘子就往后厨的方向而去,脚步比之前更为匆忙。

  一个不太重要的小插曲而已,很快,台上的郑女士也说完,宾客们落座,宴席已经开始。

  每一个座位上都放置了铭牌,秦佳苒的铭牌从倒数第二换到了郑燕旁边。

  原本郑燕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一线女明星,位置被换下来,那女明星脸色当场变了,又没办法,只能遵循举办方的规矩。

  吃到一半,秦佳苒去洗手间补妆,从包里掏出口红的时候,她忽然一震,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手腕上空空如也。她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血液从四肢百骸直冲头顶。

  谢琮月给她的手串不见了。

  不见了。

  秦佳苒呼吸不了,只能张着嘴呼吸,试图汲取氧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呼吸,大脑越是晕眩,仿佛被人扔进了汪洋大海。

  怎么办东西不见了怎么办

  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忙脚乱地去拿手机,拨给慧姨。

  慧姨守在举办方

  的休息室里,秦佳苒的电话打来,她第一时间接通,“小姐,怎么了”

  一阵细碎的呜咽声传来,“慧姨,慧姨,怎么办我的手串不见了,谢先生给我的东西不见了。”

  慧姨大惊失色,“不见了别急,别急,我现在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之后,秦佳苒大口喘着气,手指紧了又松,随后夺门而出,满会场焦急地找,找了两圈,未果,她只能去找刚刚认识的郑燕,也就是晚宴的女主人。

  郑燕也没想到会出这事,当即立断安抚秦佳苒,告诉她今晚场内的人都是她信得过的团队,一定不会有人偷拿,如果不小心遗失,若被侍应生拾到,也会送回来,让她务必放心,安抚完,郑燕命一波人去现场找,一波人去调监控。

  场面不知不觉出现骚动,众人都小声交谈,问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有人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啊这么大排场郑董事长亲自去调监控”

  “嘘,谁知道,吃饭吧,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好在整个美术馆都有监控,虽然现场的光影迷离浮动,人又多,监控画质并不是很好,但还是很快就找到一个可疑的场景。

  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生撞上秦佳苒。

  “麻烦再往前三十秒。”秦佳苒俯身凑过去,试图看得更清楚。

  保安往前调画面三十秒,秦佳苒手上明显还有一串珠子,那侍应生撞过来之后,再看她的手,珠子就消失了。

  “是他拿了”秦佳苒额头冒着汗水,笃定。

  郑燕也察觉事情蹊跷,问主管这人是谁,主管看了好几遍,确认这个人不是今晚的侍应生。

  “不是那是谁”秦佳苒大脑嗡嗡叫着,快要爆炸了,心里又急又躁,眼泪忍不住,就这样啪嗒掉下来。

  她飞快转过身,擦掉眼泪,不想让自己太丢人。

  郑燕“秦小姐,您放心,我让人一一去排查,一定跟您找到,好吗”

  秦佳苒只能点头,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回到主会厅,孟慧晚焦急地迎上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珠子不见了。”

  “不见了”孟慧晚错愕。

  “怎么会不见呢”

  秦佳苒摇头,眼睛黯淡无光,“不知道”

  孟慧晚握紧她的手“不要紧,我帮你一起找。走。我去问问颖儿,她有没有看见。”

  -

  黄诗颖和周苓之正在洗手间,两人做这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现在闹这么大,都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办现在所有人都在找这珠子”黄诗颖着急地看着周苓之,“要不我们还回去吧”

  周苓之气急败坏地瞪她,“你怎么这么怂东西都拿到了,现在还回去,不就摆明了是我们拿的吗”

  那只精巧如鸟笼的晚宴包里,珊瑚珠静静躺着,散发着黑暗也遮不住的

  烈烈朝晖。

  会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洗手间这里反倒是最安静的。

  “反正她不是说买的吗珊瑚要几个钱,几万几十万,有本事就再去买一串啊。”

  黄诗颖翻了个白眼,“拜托,这串珊瑚是古董好不好,皇帝的东西,把她卖了都赔不起啊。”

  周苓之哼笑,“那就让她自个去跟谢先生说咯。我看她怎么收场,说不定,谢先生一生气,就让她滚蛋了。”

  秦佳苒满心焦急,想着是不是落在洗手间,于是折返回去,准备再找一圈。刚到洗手间门口,她就听见里面传来对话。

  “放心啦,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我们就等着谢先生把她扫地出门吧。小偷活该呢。”

  秦佳苒心脏一跌,没多想,推门而入,一张惨白,布着细密汗水的脸骤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声音止住,一时只剩下呼吸声。

  “东西,东西给我。”秦佳苒伸出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阴冷的暗河在她眼中流动,声音冷,沉郁,像一把雪亮的匕首。

  她很少会是这样。

  只有被秦佳彤逼急了,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黄诗颖被秦佳苒盯得发毛,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一步,“你说什么啊。”

  “我说我的珠子,还给我。”秦佳苒一字一顿,她往前逼一步,举着的手直接怼上来周苓之的脸。

  周苓之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一巴掌扇过去,打掉秦佳苒的手,“你疯了你以为你是谁啊”

  “一个私生女,你凭什么在我们的地盘耀武扬威滚回你的港城去”

  秦佳苒手背麻木,失去了知觉,她重新抬起,手掌向上摊,冷漠地说“东西,还给我。”

  “你”周苓之噎住,“你凭什么说东西在我这”

  秦佳苒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一双阴郁而倔强的眼睛,就这样骇人地睁着,原本精致的发髻也乱了,翡翠簪子被取下,头发披散下来。

  周苓之吞咽。

  “给我。”

  “好,好。”周苓之忽然笑了,“你求我,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

  秦佳苒动了下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是你偷了我的东西,你现在不还给我,还让我求你”

  “我偷你的东西应该是你从谢先生那儿偷的吧。”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周苓之深吸气,目光冷然地看着秦佳苒。

  “谢先生十岁那一年,差点殒命,是南因寺的主持告诉谢家,说他命中有劫,要拿至阴至阳之物压着,那串珊瑚就是拿帝王朝珠改的,是谢琮月的爷爷亲手拿到南因寺,闭寺七天七夜,诵经祈福,为了保佑谢家大少爷一生平安顺遂。你不知道这东西在谢家是禁忌吗没有人可以碰,碰了,是要损他的命数,折他的福,这是他的命,你居然还敢戴在手上招摇过市,难道小偷不是你吗”

  命中有劫。

  损他的命数,折他的福。

  不可以碰。

  秦佳苒一时间觉得世界都陷入安静,静得让人心口发慌。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过了片刻,她眼中的泪水一颗一颗滚下来,像十二年前的暴雨,落得没有分毫预兆。

  “你骗我。”秦佳苒声音沙哑。

  “我骗你。”周苓之冷笑一声,“你不如去问问谢园的人,随便一个,问谢先生之前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名字,改名和这串珠子都是为了压那劫,我现在懂了,那劫就是你你就是害他的人”

  “你光是站在他身边就会让他蒙羞”

  “他改过名”秦佳苒看不见眼前的景象,看不见周苓之眼中的轻蔑和唾弃,但她能感觉到。

  “你连这都不知道”周苓之笑得稳操胜券,有一种大快人心的胜利,“看来谢先生也没把你当多重要的人呢。他的私事都不告诉你。”

  “他之前叫谢琮曜。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这个名字呢。”

  秦佳苒目光垂落,眼泪无声,一行一行汹涌而下,她呢喃“曜日字旁的曜还是”

  “就是那个曜。怎么,你还真不知道呢。”周苓之呼出一口气,轻松极了,她没有做到,别人也没有做到。

  她摘不下的人,别人也摘不下,就该这样才好呢。

  秦佳苒忽然放声痛哭。

  脑中浮现出那方被她珍藏的手帕,那角落拿银线绣上去的复杂的小字,她九岁看不懂的字。那张程亮的,在雨中也闪着光芒的车,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少年,那一把为她挡住暴雨的伞。

  所有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归位,交错,重叠,清晰,浮现。

  谢琮月就是十二年前,送她去医院见妈妈最后一面的哥哥。

  那是他的手帕。

  而她,利用他,欺骗他,舍弃他,又恬不知耻重新引诱他,一次两次。

  她忽然有种对命运深深的无力感,她仿佛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之间。

  周苓之说的没有错,她光是站在谢琮月的身边就会让他蒙羞,是他明亮干净的世界里的不明亮不干净,也许她就是他的劫,是他不该遇见的人。他要改掉那个字,就是抹掉那一段记忆,就是为了不要和她遇见,对吗。

  她是乌云她是深渊她是影子,她的存在只会让月亮失色。

  她所有的勇敢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干,所有的贪恋都被击碎,所有的负隅顽抗都不再有。

  只有认命。

  该认命不是吗她被秦佳彤欺负的时候,都没想过要认命,她想的是要如何抓住命运垂落的每一只手。

  可现在要认命了。她很爱很爱很爱他,所以还是不要勇敢了。

  秦佳苒双肩颤抖起来,捂着嘴,低声下气“周小姐,我求你,你把东西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

  “刚刚是我不对,我让你不高兴,你还给好不好”

  周苓之一时倒没有了声音,秦佳苒低头低得太快了,真是没有快感。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秦佳苒点头“好,我求你。”

  她深深折腰,鞠躬,九十度垂首,闷重地声音传过去“周小姐,求您还给我。”

  还没等对面做出反应,洗手间的门就被猛地推开,一阵高级的香水味飘进来,清冷的兰花香令人眉心一跳。

  秦佳苒静默一瞬,随即就这样维持着卑躬的姿态,偏头看过去。

  易思龄皱着眉,和秦佳苒的目光撞上,歪了歪头,不懂怎么才过了短短几天,这女孩就狼狈成这样。

  “你不是”

  秦佳苒大脑再度空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那穿着一身昂贵高定苏绣礼服的女人优雅地迈着高跟鞋走过来,栗姨居然跟在这个女人身后。

  女人走到她面前,抬手把她拉到身后,随后抬手就给了周苓之一耳光。

  很轻的一耳光,比起打人,训诫的意味更足。

  所有人都愣住,甚至是挨了一耳光的周苓之。

  唯有易思龄优雅地收回手,把手套脱下来,甩给身后的栗姨,微笑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周苓之“周小姐,东西,可以拿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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